书摘:“夫仁义兼济,必有分乃可。故尸子曰:君臣父子,上下长幼,贵贱亲疏,皆得其分曰理。爱得分曰仁,施得分曰义,虑得分曰智,动得分曰适,言得分曰信,皆得分而后成为人。”
《反经》,在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在说“分”。
这个“分”可以念一声,做分寸、尺度之意,凡事拿捏分寸,过犹不及。
这个“分”也可念四声,做本分、名分之意,凡事谨守本分,师出有名。
而书摘这段,说的就是后者。
任何事情,无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分”也是一种规矩。
君有君道,臣有臣道,父子纲常,上下有别,长幼有序,贵贱亲疏也该各自区别对待。
一国之君,处理朝政是本分,就算想逛逛街市,游山玩水,也不得自由,乾隆爷游几次江南,折腾了多少人。李煜好词,徽宗好画,若生在寻常百姓家,都是佳话,可作为职业皇帝,他们是严重渎职的。这是君不得分。
包公千年被称颂,想关注仁宗立嗣之事,差点被上了虎头铡,还有岳飞,说他是冤死的,其实真心不冤,作为一个将军,他大破金兵,那是本分,但嚷嚷着迎回二帝,那就是越俎代庖,替皇帝做主,干涉皇家内务,不杀他杀谁,只是这名目不好说,所以被“莫须有”了一把。这是臣不得分。
当爹的替儿子做作业,当儿子的把爹妈扔到养老院,这是父子不得分。当领导的事无巨细,明察秋毫,让员工积极性不得发挥;当下属的太过能干,越职越级办事,惹得同事生嫉,领导猜疑,这是上下不得分。兄弟姐妹,插手彼此家务,搞得家庭不睦,这是长幼不得分。富贵人家故意穿得破烂嬉皮,出入大雅之堂;穷人家打肿脸充胖子,喝着稀饭贷款买豪车,这是贵贱不得分。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打探别人家八卦,家长里短,乱出主意,挑拨离间,以疏间亲,这是亲疏不得分。
再举两个例子。
孔子的学生子路到一个地方去做官,那个地方的人被当权者拉去挖运河,吃不饱穿不暖,子路是一个很大路的人,又很有善心,看不下去了,就自己掏腰包买米做饭给工人们吃。孔子知道之后,马上派子贡去,当场把做饭的锅给砸了,饭也通通倒掉。孔子是发神经病吗?显然不是,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子路“过分”了,逾越了自己的本分,如果任由他这样,或许被工人们立长生牌位,但哪能长生,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当权者陷害,小命送掉都是有的。所以孔子去砸他徒弟的场子,反而是对他的爱护,同时也教育弟子,做人当安守本分。
可能我们觉得还是想不通。我们的固有思维是做好事多多益善,的确很少去考虑分不分的问题,但事实上就是这样,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为什么有的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原因就在于好人往往不安分,巴不得一个人把天下好事都做完。天下好事做得完吗?不被害死也会被累死。当然,这么解释的意思不是说我们要不做好事,而是希望每一个人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如果大家都把分内之事做好,这个世界不就和谐了吗?相反,你去替别人做了他的分,你就是助长了他的懒惰懈怠,甚至某一天你安分了,不做了,他还会怪责于你,这样的例子在生活中也是举不胜举,好事做了很多,自己累得要死,最终还要受到排挤,得到一堆莫须有的骂名,委屈吗?肯定委屈,但都是自找的,谁让你越界过分了呢。就好比你看见一个人失足落水,你自己不会游泳还一头扎进去救人,最后别人好好的,你就却见龙王去了。
汉武帝的时候,有一个河间王,做王做得很好,来朝见汉武帝的时候,规规矩矩,一丝不苟,感觉那仪表比皇帝还皇帝,汉武帝脸刷地就黑了,说,汤武起来革命的时候领地才七十里,周文王最初的封地也就百里左右,你现在领地比他俩大,好好干吧。这明显是说的反话吧,河间王一下子就明白了,回到封地就开始饮酒作乐,这才让汉武帝龙颜大悦。所以你说做人真的难啊,尤其是想做一个有为之人,这中间的尺度的确不好把握,你要只做分内的吧,人家会说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要想多做一点吧,又会说你“揽权包办越俎代庖”。
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我想,可能也存在一些方式方法来寻求一个折中。比如你觉得某一件事可能处理者方法不对,但亲自去管又逾越了职权,可以考虑用迂回的策略去善意提醒当事人,当然,这中间也有一个亲疏程度,当事人的性格脾气等综合因素,以及提建议的场合、方式等,而且这种建议,一击不中,立刻全身而退,不要纠缠,少做非分之想,否则,当场给你难看算是好的,有狭隘者面上堆欢心里记仇,则更后患无穷。
所以,“分”只一个字,里面的学问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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