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冰的女性朋友中,有个奇葩“三剑客”:可笑妹妹、月月老妞、椰子姑娘。椰子姑娘是一个典型的蜀地美女,但看起来很不好惹。那个时候,她已是业界知名的广告人,在电影植入广告方面颇有建树,电影《非诚勿扰》什么的都是她在做植入广告的策划执行。职场女人先是进化成男人,接着是铁人,然后是超人。椰子姑娘是众多女超人中的一员,但是她有工作计划和进度安排,很少加班,在她眼里,契约精神比奉献精神重要,上班认真工作,下班认真生活,要责任不要热情。
1998年椰子姑娘背井离乡漂到深圳,她从事销售,一干就是三年,2001年的时候,她遇见了他。他是西北人,内向,腼腆,身材瘦削,顶着一个圆寸。他那时搞建筑设计,崇尚极简,衣着非棉即麻,非黑即白,图一个舒适方便,剪圆寸也是为了图个方便。吃东西也图方便,他爱吃比萨,天天光顾华强北的一家比萨店。有一天,他坐在比萨店角落里,看着一个穿黄裙子的姑娘,姑娘点餐时,零钱撒了一地,正蹲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捡,阳光透过大玻璃窗铺洒在姑娘的身上,耀得他睁不开眼,他忘记了吃东西,目瞪口呆地直视着。忽然,姑娘一挺腰站起身,大踏步迈了过来。她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点着他的鼻子,恶声恶气地问:你看什么看!他下意识地回答:……你好看!她愣了一下,勃然大怒又一顿痛骂。第二天,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情景上演,不同的是她随手在他的盘子里拿走了两块比萨。第三天,她没有出现,他在盘子里莫名其妙地剩下了两块比萨。第四天,姑娘推门进来,扫了他一眼,象征性地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这么认识了。
日子久了慢慢处成朋友,偶尔一起吃顿饭,喝杯下午茶,偶尔分享一点儿彼此的生活。她语速快而密集,他尽力跟上节奏并予以简短回答。于是一个负责话痨,一个负责倾听,一来二去,一两年过去了。椰子姑娘热爱工作也热爱生活,常背起大包独行天涯。他从不是送行的那个人,但经常是接机的那一位,他不露痕迹,永远喊了相熟的朋友一起,打着接风洗尘的名义。椰子姑娘朋友多,常在现实中穿行,他内向腼腆,常在自己的世界里穿行,二人分属不同的次元。他喜欢她,但没人知道他喜欢她。
他们一直单身,转眼六年。他平时应酬不多,工作之余大量的时间用来阅读和写作,尝试着用建筑学和美学的理论来进行哲学思辨。有一天,他做了一个决定:带着未完成的书稿去长途旅行。边走边求证,边走边修改,边走边充盈,边走边开辟一方实践人生的新环境。这座城市他没什么牵绊,除了椰子姑娘。此时,椰子姑娘正是人生的低点,理财投资失败,事业也受挫,房价又狂飙,只得从120平的房子搬出来租了个60平的公寓,她心爱的公主床因为放不下而白送了搬家公司。他出行那天清早跑来找她,取出一串钥匙和一张门禁卡,求帮忙照看家里的植物。
椰子姑娘来到他的小区,打开门,惊着了。这哪里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家,单身男人会有这么整洁有序的家?椰子姑娘找植物,最后在冰箱里找到了,有芥蓝、苹果、番茄和卷心菜。冰箱里还冰着啤酒,她最爱喝的那个牌子。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留给她的字条,他为她准备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和吃的喝的,希望她在这里住下来。椰子姑娘来到他的卧室门口,推门进去,她发出一声尖叫,那里躺着她的公主床。一直以来她习惯孤军奋战,未曾察觉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默默陪伴。这种感觉奇怪又新鲜,芥末一样猛地轰上脑门。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她忽然感觉有一份触手可及的安全感。她给他打电话,倾诉她糟糕的现状、内心的失重感、对明天的恐惧……,他说:如果需要,我马上出现。长长的一段沉默,椰子姑娘冷静下来,说:没事了,我好了,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第二天她没有选择留下,搬回了60平的小公寓。
第七年,他们并没有什么进展,两人只是在逢年过节时互发一段问候,用的都是群发的措辞。椰子姑娘用了一年的时间东山再起,未果。她离开了深圳,来到杭州找可笑妹妹,做起了进出口贸易,做服装生意,忙忙碌碌又一年,终于有了起色,可笑妹妹劝她在杭州买房安家,看完了楼盘,二人去逛家装商场,卧具区一张公主床映入眼帘,椰子姑娘呆立床前良久,挪不动腿。她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订机票,边告诉可笑妹妹她要走了,因为深圳有她的公主床。到了深圳,没想到是他来接机。椰子姑娘心里一酸,又一甜。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九年。
他走了整整三年,足迹遍布中国。漫长的路,边走边看边思考,边写日记。他们俩坐在了华强北的那家比萨店里,他给她看他写的日记和书稿,她惊讶于他的积淀,这个男人像是一块浸满了营养液的海绵。知识赋予男人魅力,这个如今胡子拉碴的男人简直让人眩晕。她激动起来,询问他什么时候出书,他没有这个打算。她大声喊:不行!必须出书!他答应了。
在椰子姑娘的协迫下,他开始隐居式的写作,从一个漂泊一千多天的散人骤然变成一个骨灰级宅男。一宅,又是两年,但是他并不孤独,轮到椰子姑娘来体贴他了。他们见面的机会倍增,每过几天,椰子姑娘就溜进他的房子,拎来大大小小的袋子,再拎走他需换洗的衣物。她慢慢习惯了去照顾一个人,他默默地接受这种照顾,两人像配合默契的舞伴,进退自如地挪动着步伐。椰子姑娘把注意力放在两件事上:他的书,自己的工作。她颇具杀气地来了个回马枪,重返竞争激烈的广告行业,兢兢业业,很快拼成了公司的地区负责人。
书终于写完了,真金白银的东西自有行家识货,很快出版了,她建议他找份工作。真正牛B的人,无论在哪个领域,都能施展自己的天赋,并将天赋全然绽放。他迅速迎来事业上的盛夏,职业半径辐射出深圳,从珠三角跨越到长三角。椰子姑娘不再每天打电话,也没有嘘寒问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式。
随着事业的节节攀升,他变得越来越忙,大量的时间出差在外,航班的起起落落间,他突然有点想椰子姑娘,便写了一条短信给她:可好?忽然很想念你。这是他第一次用“很想念”这样的词语。一分钟不到,手机响起,椰子姑娘要他马上出现在她面前。而他的飞机刚刚落地上海,他拎起箱子就跑,扔下今天的、明天的会议,他以为她摊上了什么大事。越急越添乱,航班延误四个小时,等他站在她的小区门前时已是清晨,可联系不上她。人一下子就慌了,多年来积累的淡定和涵养一瞬间荡然无存,他隔着门缝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吓坏了出门晨练的邻居。
上午十点的时候才联系上,椰子姑娘睡死了,手机也没电了。没什么大事,椰子姑娘只是约他一起逛建材城,三星期前她心血来潮按揭买了房。大部分的硬件家具订购得七七八八了,最后来到卧具区,椰子姑娘停在一张巨大的床前仔细地端量,是张公主床,白底粉花,两米长两米宽。她征询他的意见,他下意识地说:太大了,这是张双人床。如果你喜欢,可以把他那里的那张公主床搬过去。椰子姑娘趴在公主床上一动不动,半响,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恶狠狠地说:要的就是双人床,偏买!忽然间,他的心咚咚咚地直跳。他慢慢走过来坐下,趴到她旁边,说:喂,这张床分我一半。
2014年10月1日,太平洋上的关岛,椰子姑娘和她的他走进了一座白色教堂。这一年,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三个年头。
她和他懂得彼此等待、彼此栽种、彼此付出,她和他爱的都不仅仅是自己。他们用普通的方式守护了一场普通的爱情,守来守去,守成了一段小小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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