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2日——2015年4月4日。
读《朗姆酒日记》。
起初,读不进,【美】亨特.汤姆孙的文字仿佛漆黑的熔岩在四处迸裂。
静下来,再静下来。
重读,浓稠的黑暗仍然没有退缩,但借由一丝夜灯下的缝隙,我开始走近这一片颓废、绝望的深渊。那十美分一杯的朗姆酒,在咸咸的海风中,为空气同时注入狂妄与卑微。
堵着四周厚厚的围墙,必须有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刻。老旧的淡灰色钢琴上的黑白键仍被漫不经心地演奏,一成不变的蓝调笼罩在地球上的每一个十字路口。我,你,都像这些人一样,时时寻找,处处漂泊,且在毫无意义的漂泊中一任直觉一次次欺骗自己。
而那,深蓝色的海洋宁静得像一片湖泊的海洋,在阳光下闪烁着翠绿色光芒的海洋,绵延着的茂密棕榈丛林以及划过地平线的白帆,仍是很多人心中的诱惑。
那意味着不知名的未来吗?
朗姆酒下,是我们熟悉的凌乱,电脑敲击键盘的声音、打印机沙沙出纸的声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味道。
一切都符合你我的现实。
我们都像没有国家的浪子,孤鸟一只,没有真实的过去,也没有清楚的未来。在现在的自己和心中的自己之间,总有一道长长、长长的距离。不再给自己任何压力,但有时仍然被压得喘不过气——风雨欲来、年华渐老、时间流逝、令人窒息的空气,如幽灵一样盘旋在我们二十四小时生活的地方。
你知道为什么波多黎各人想离开波多黎各吗?因为围绕着一个主轴、一个关键点、一个事实,那就是留在波多黎各一点希望也没有。而在他处,至少有点零星的机会。
朗姆酒里,有一种自我毁灭,然而年少轻狂已经过去,张狂的心早已不复见。生命中总会遇到需要稍微让步的时候——不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这么嚣张。那么,生活在哪里?所以,你在波多黎各才听到那种空洞的呐喊伴随着绝望的打击乐,还有毫无希望的歌声。
谁不需要一张干净的床、一间充满阳光的房间?
加勒比海的海滩上白色的沙,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盐粒一般,四面环绕着耸立的山坡,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乐园。我们站在海湾的边缘,海水清澈见底,海底铺满皎白色的沙粒。
海水凉爽,如果你能像只海豚一样在海中翻转,就能将身体洗干净。
我迫切回到那宁静的夜晚中去。那是一小片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柔软,让你在真实的世界里可以稍微试飞。
那些美好的早晨,空气新鲜又充满期待,一切美好的事物似乎都在即将发生的边缘。是不是再跑快一些,就能立即抓住那一闪而逝的东西?
然而,下午来临,早晨迅速枯萎。所有的幻想都已蒸发,你看清了现实原本的面貌——事实上,没有那么多好事会发生。
日落,你试着放松,不再去想踌躇不前的自己。那些早上落空的期待,又在微风中摇晃,发出铃铛般的清脆声响。唯一能将它抹去的事,就是用一杯杯的朗姆酒冲刷殆尽。有时无法忍耐,只好从中午就开始喝酒。但喝酒其实没有多大用处,只能让时间流逝得快些罢了。
你不断地尝试,被一波浪潮卷出去,又被另一波浪潮丢掷在沙滩上。单独一人,你站在世界尽头的码头上。
我觉得自己已经一百岁了。
真想祈求四十岁永远不要来。到了四十岁,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已经过了巅峰。巅峰从来没有过。从现在开始,路途漫长而艰辛。
《劳拉》哀伤的音符飘到你的阳台上,如同疲倦到不想飞的鸟儿悬挂在树上。夜晚飘荡着一层一层的声音——生活的声音、行动的声音、选择的声音、放弃的声音、希望的声音、忍耐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的背后,上千座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小小声音,在一个个单调的白天、漫长的夜晚,宣告着浪漫和敏感的流逝,从而为自己换上刀枪不入的坚硬盔甲。
然而,刀枪不入却是毫无保留的孤独和无助。
《朗姆酒日记》就是这样一种“高度个人化的、有节制的喋喋不休”。它会像一阵烟随风散去吗?
不再有游戏。不再有炸弹。不再散步。不再有趣。不再游泳。厌倦。总是在抱怨。不好玩了——对任何人来说。
2005年2月20日,亨特.汤姆森吞枪自杀,根据他的遗愿,在好莱坞他的骨灰被放入自己设计的礼炮中,打向夜空。
朗姆酒,你还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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