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鉴赏阅读 每日一篇:《让县自明本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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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操

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欲为一郡守,以建立名誉;故在济南,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①。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于谯②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然不能得如意。

后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袁术僭号于九江,下皆称臣,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后孤讨禽其四将,获其人众。及至袁绍据河北,兵势强盛,孤自度势,实不敌之;但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足垂于后。幸而破绍,枭其二子。又刘表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孤复定之,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

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然欲孤便尔委捐③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④,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注:①常侍:也称中常侍,皇帝的侍从近臣,掌管宫廷文书和传达皇帝命令。东汉末年,中常侍改用宦官,权势很大,地方官多逢迎他们。②谯(qiáo):今安徽亳县。曹操的故乡。③委捐:放弃,交出。④武平侯国:建安元年,献帝以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赏析】这篇文章载于《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三国志》为“前四史”之一,由陈寿所著,裴松之作注。陈寿所著《三国志》,取材精审,文辞简约,但史料相对不足。裴松之为之补充了大量原始史料。选文即出自裴松之注引的《魏武故事》中。

《让县自明本志令》是一篇展现曹操政治思想和心声的奇文。文章一开头主要叙述他起初的志向只是做好一个郡守,因政局黑暗,于是想隐居读书射猎。后来被征为典军校尉,愿为国建立功业,得到封侯,做征西将军。他在董卓之乱后兴举义兵,初举兵时并不打算多招募士兵。这说明他自己的“志”本不广。后来消灭了袁术、袁绍、刘表,平定了北方。由于屡建功业,身为宰相,已经是过于“所望”了。他认为自己是国家统一的维护者,并无代汉自立之心。他之所以不肯释兵权,完全是为了自卫,亦是为了卫国,为此目的,不妨让子辈受恩封,借此为外援,作为万全之计。最后申明了让县的原因,在于不贪天之功,并以损谤。

鲁迅评价曹操的散文,具有清峻、通脱的风格。此文通篇实话娓娓道来,充分展现了曹操的文学才华,也凸现他个人独特的魅力。文中曹操借退还皇帝加封三县之名,表明自己的本志,反击了朝野“托名汉相,实为汉贼”“欲废汉自立”等谤议,表达了以平定天下、恢复统一为己任的政治抱负,写得坦白直率,气势磅礴,表现出政治家的气度和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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