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落日仿佛熔化的金子一样灿烂,傍晚的云彩在太阳的余辉照耀下飘荡在空中,也像玉璧一样光彩夺目。
[出自] 李清照 《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注释:
落日熔金:落日的颜色好像熔化的黄金。
合璧:像璧玉一样合成一块。
吹梅笛怨:指笛子吹出《梅花落》曲幽怨的声音。
次第:接着,转眼。
中州:这里指北宋汴京。
三五:指元宵节。
铺翠冠儿:饰有翠羽的女式帽子。
捻金雪柳:元宵节女子头上的装饰。
簇带:妆扮之意。
译文1:
落日仿佛熔化的金子一样灿烂,傍晚的云彩在太阳的余辉照耀下飘荡在空中,也像玉璧一样光彩夺目。新生的柳叶如绿烟点染,《梅花落》的笛曲中传出声声幽怨。春天的气息已露倪端。但在这元宵佳节融和的天气,又怎能知道不会有风雨出现?那些酒朋诗友驾着华丽的车马前来相召,我只能报以婉言,因为我心中愁闷焦烦。
记得汴京繁盛的岁月,闺中有许多闲暇,特别看重这正月十五。帽子镶嵌着翡翠宝珠,身上带着金捻成的雪柳,个个打扮得俊丽翘楚。如今容颜憔悴,头发蓬松也无心梳理,更怕在夜间出去。不如从帘儿的底下,听一听别人的欢声。
译文2:
落日的余晖流金般灿烂耀眼,暮云浮动如玉璧相合,恍惚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染绿的柳树上烟云朦胧,笛声中的《梅花落》曲调哀怨,人间的春色刚刚显露。元宵佳节虽然暖日融融,谁能说转眼之间不会来一场风雨?那些乘着香车宝马的诗朋酒友邀我出游,我一一婉言谢绝,不愿出去。
还记得当年汴京繁盛的年月,我有的是闲暇游乐时间,那时最偏重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和闺中同伴都带着翠羽的帽子,插着捻金的雪柳,一个个穿戴打扮得整整齐齐欢笑蜂拥地去参加游乐。可是如今呢?我已是一个憔悴满容、蓬头乱发、鬓发斑白的衰老妇人,更怕夜间出去。不如掩在窗帘儿底下,听听别人家的欢声笑语。
译文3:
落日像熔化的金子一样,晚云像合拢的白玉一样,此刻你在哪里?笼烟的翠条涂染想象的青绿,应节的笛管吹出落梅花一曲,我的心头可有几丝春?元宵佳节理当庆祝,况且天气晴朗。转眼间可有想不到的风和雨?我辞谢朋友们看灯的邀请。
不由得忆起汴京旧王朝,闺门中生活得自由逍遥。打早盼望着十五闹元宵,发插捻金雪柳,头戴铺翠帽,当年装扮好,姊妹比俊俏,现如今头如飞蓬形枯槁。今昔元宵节,不如靠在门边冷眼看,听听帘外一片欢腾。
赏析:
上片写今年元宵节的情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着力描绘元夕绚丽的暮景,写的是落日的光辉,像熔解的金子,一片赤红璀璨;傍晚的云彩,围合着璧玉一样的圆月。两句对仗工整,辞采鲜丽,形象飞动。但紧接着一句“人在何处”,却宕开去,是一声充满迷惘与痛苦的长叹。这里包含着词人由今而昔、又由昔而今的意念活动。置身表面上依然热闹繁华的临安,恍惚又回到“中州盛日”,但旋即又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时的幻觉,因而不由自主地发出“人在何处”的叹息。这是一个饱经丧乱的人似曾相识的情景面前产生的一时的感情活动,看似突兀,实则含蕴丰富,耐人咀嚼。“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三句,又转笔写初春之景:浓浓的烟霭的熏染下,柳色似乎深了一些;笛子吹秦出哀怨的《梅花落》曲调,原来先春而开的梅花已经凋谢了。这眼前的春意究竟有多少呢?“几许”是不定之词,具体运用时,意常侧重于少。“春意知几许”,实际上是说春意尚浅。词人不直说梅花已谢而说“吹梅笛怨”,借以抒写自己怀念旧都的哀思。正因为这样,虽有“染柳烟浓”的春色,却只觉春意味少。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承上描写作一收束。佳节良辰,应该畅快地游乐了,却又突作转折,说转眼间难道就没有风雨吗?这种突然而起的“忧愁风雨”的心理状态,深刻地反映了词人多年来颠沛流离的境遇和深重的国难家愁所形成的特殊心境“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词人的晚景虽然凄凉,但由于她的才名家世,临安城中还是有一些贵家妇女乘着香车宝马邀她去参加元宵的诗酒盛会。只因心绪落寞,她都婉言推辞了。这几句看似平淡,却恰好透露出词人饱经忧患后近乎漠然的心理状态。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由上片的写今转为忆昔。中州,本指今河南之地,这里专指汴京;三五,指正月十五元宵节。遥想当年汴京繁盛的时代,自己有的是闲暇游乐的时间,而最重视的是元宵佳节。“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这天晚上,同闺中女伴们戴上嵌插着翠鸟羽毛的时兴帽子,和金线捻丝所制的雪柳,插戴得齐齐整整,前去游乐。这几句集中写当年的着意穿戴打扮,既切合青春少女的特点,充分体现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游赏兴致,同时也从侧面反映了汴京的繁华热闹。以上六句忆昔,语调轻松欢快,多用当时俗语,宛然少女心声。
但是,昔日的繁华欢乐早已成为不可追寻的幻梦,“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历尽国破家倾、夫亡亲逝之痛,词人不但由簇带济楚的少女变为形容憔悴、蓬头霜鬓的老妇,而且心也老了,对外面的热闹繁华提不起兴致,懒得夜间出去。“盛日”与“如今”两种迥然不同的心境,从侧面反映了金兵南下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和词人相隔霄壤的生活境遇,以及它们词人心灵上投下的巨大阴影。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却又横生波澜,词人一方面担心面对元宵胜景会触动今昔盛衰之慨,加深内心的痛苦;另一方面却又怀恋着往昔的元宵盛况,想观赏今夕的繁华中重温旧梦,给沉重的心灵一点慰藉。这种矛盾心理,看来似乎透露出她对生活还有所追恋的向往,但骨子里却蕴含着无限的孤寂悲凉。面对现实的繁华热闹,她却只能隔帘笑语声中聊温旧梦。这是何等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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