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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岁暮和张常侍》原文及翻译 赏析

编辑: 路逍遥 关键词: 诗歌鉴赏 来源: 逍遥右脑记忆


陶渊明《岁暮和张常侍》原文及翻译 赏析

陶渊明《岁暮和张常侍》原文

市朝凄旧人,骤骥感悲泉。

明旦非今日,岁暮余何言!

素颜敛光润,白发一已繁。

阔哉秦穆谈,旅力岂未愆!

向夕长风起,寒云没西山。

洌洌气遂严,纷纷飞鸟还。

民生鲜长在,矧伊愁苦缠。

屡阙清酤至,无以乐当年。

穷通靡攸虑,憔悴由化迁。

抚己有深怀,履运增慨然。

陶渊明《岁暮和张常侍》注释

、岁暮:指除夕。张常侍:当指张野。《晋书?隐逸传》说陶渊明“既绝州郡觐谒,其乡亲张野及周旋人、羊松龄、庞遵等,或有酒要之,或要之共至酒坐”。又据《莲社高贤传》记:张野,字莱民,居碍阳柴桑,与渊明有婚姻契;征拜散骑常侍,不就。因此称张常侍。

2、市朝:本指人众会集之处,这里指朝廷官府,《华阳国志》:“京师,天下之市朝也。”作者《感士不遇赋调“阎阎懈廉退之节,市朝驱易进之心。”凄:悲。旧人:有双关意,一指亡故之人,一指仕晋僚臣。骤骥:疾奔的千里马,这里指迅速运行的太阳。悲泉:日落之处。《淮南子?天文训》:“(日)至于悲泉,爱止其女,爱息其马。”这两句是说,人生易逝,光阴迅速。

3、旦:早晨。何言:有什么话好说。

4、紊颜:谓脸色苍白。敛光润:收敛起光泽,指面容憔悴,没有光泽。一:语助词、无义。繁:多。

5、阔:迂阔。秦穆:即秦穆公,秦国的国君。旅:同“膂”,脊梁骨。旅力,即体力。愆(qiān牵):丧失。《尚书?秦誓》记秦穆公说:“番番(pó婆)良士,旅力既惩,我尚有之。”(番番:同“皤皤”,白发貌)是说头发花白的将士,已经丧失了体力,而我尚有力。陶诗此二句反用其意,是说年老衰弱,体力怎能不丧失呢?所以说秦穆之谈为迂阔。

6、向夕:将近傍晚。长风:犹“强风”。没:湮没,遮盖。

7、厉厉:同“冽冽”,形容寒冷的样子。严:重。

8、鲜:少。矧(shěn审)况且。伊:语助词,无义。

9、屡网:经常缺。阈,同“缺”。清酷:指酒。

0、穷通:穷困与通达。靡:无。攸:所。憔悴:面色黄瘦。这里指衰老。由化迁:听随大自然的变迁,深怀:深刻的感怀。

、抚己:检点自己,回顾自身。履运:指逢年过节之时。慨然:感慨、感叹的样子。

陶渊明《岁暮和张常侍》翻译

人生易逝悲命短,荏苒光阴增伤感。明晨一至非今日,岁暮我又有何言!脸色苍白无光泽,花白头发更增添。穆公之语甚迂阔,人老岂能力不减!薄暮之时长风起,寒云阵阵笼西山。北风凛冽寒气重,众鸟纷纷疾飞还。人生很少能长寿,何况愁苦相纠缠!清贫常缺杯酒饮,无以行乐似当年。穷困通达无所念,衰颓憔悴任自然。顾我本自怀深感,逢兹换岁增悲叹。

陶渊明《岁暮和张常侍》赏析

《岁暮和张常侍》是陶渊明的作品之一。

公元48年的2月,悲惨的冬日,大地遍布死亡的影像。心灵的黑一路席卷过来,湮灭了旧日青春的火焰。

在东堂,刘裕杀掉晋安帝,立恭帝。这是魏晋南北朝,世人对于这样的篡乱早已见惯不怪。消息传到浔阳,张常侍和陶渊明谈及此事,不免悲从中来,愤愤不平。归隐后,陶渊明很少写过这般不平静的诗。冲淡平和的陶渊明毕竟也有过壮怀激烈的另一面。

陶渊明倾听着内心深处传来的呼唤。日落处,时间这匹骤然的快马,拉着太阳这辆悬车,正在悲泉边上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我将要到哪里去?无论民间,还是朝廷,旧人都将被新人取代。这是不争的世运,人活得越长,越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明天不是今天,还有什么话可说?人活到这岁数,活一天少一天。

容颜老去的陶渊明,毛发花白,皮肤干枯,不复润泽。他感到自己浑身没有了力气。他还想到,自大的秦穆公太迂阔了,人哪有不失去膂力的一天?此人在《书?秦誓》有言: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

隐士扭过头,目光扫过你的视线,转移到夕阳下面:长风挽起西山,冷白的寒云将它们遮住。在严酷、凄厉的天空下面,飞鸟纷纷还巢,愁苦的人民躲避灾难。生命只有一次,却也不能长久。“这些可怜的百姓,命真不值钱!”清酤美酒少了,当年的快乐如今难寻。你会隔过中原的山川,去递给他一杯酒吗?或穷,或通,永远不能解除忧虑,还是顺其自然,让生命尽头的车船带走他吧。这个不信神的人,深思良久,遭逢这样凶险的时代,不免徒增他感慨悲愤的胸怀。

从这首《岁暮和张常侍》的诗中,人们看到归去来兮的陶渊明,竟也关心起时局的变化来。可见他以往的恬淡、安适,只是他生命的表征。一个真实的陶渊明,是有强烈的人文情怀的,是有博爱的同情心的。还有那些官场上的朋友与他往来,他不可能真正去避世。

当然,他可能也希望有那么一块清静的土地可以彻底归隐,只不过,那个时代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地方。所以,归隐田园适可而止。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古代的士大夫在年老退休之后往往都有一个精神上的终极地址:躬耕田园。在现代的中国,这个出入仕途的知识分子阶层已经消失。

暮年,暮月,暮日,浑厚的大气象,迅速枯萎、衰老下去的陶渊明站在这些临终的世界边缘。接下来,他会把这首含恨的诗写在被寒风刮得哗哗直响的纸上,他要用手压住这些飞鸟般的汉字,防止它们受到惊吓。他还想起无数个凄厉的岁暮,人们推开雪夜之门,迎来春天的新年。但眼下,他心地荒芜,满目苍凉,对现世失望至极。只因为,陶渊明不是厌世者,他热爱这个世界,胜似热爱他自己。他的归去,虽使自己重获自由,但终归不能了却尘缘。

他的心没有死。尽管他在消极,在绝望,在悲观,但他这把老骨头依然很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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