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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序,怎一个愁字了得! 全诗赏析

编辑: 路逍遥 关键词: 抒情诗句 来源: 逍遥右脑记忆


出自南宋诗人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僻清,凄悲凉惨戚戚。乍暖还寒⑴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赏析
唐宋家以散文为赋,而倚声家实以慢词为赋。慢词存在赋的铺叙特色,且含蓄流畅,匀整而富变更,堪称“赋之余”。这首《声声慢》,喜闻乐见数百年,就其内容而言,几乎是一篇悲秋赋。亦惟有以赋体读之,乃得其旨。李清照的这首词在作法上是有发明性的。本来的《声声慢》的曲调,韵脚押平声字,调子相应地也比拟徐缓。而这首词却改押入声韵,并屡用叠字和双声字,这就变舒缓为急促,变哀惋为凄厉。此词以豪放荡恣之笔写冲动悲怆之怀,既不委婉,也不模糊,不能列入婉约体。

靖康之变后,李清照国破,家亡,夫逝世,伤于人事。这时期她的作品再不当年那种清爽可人,浅斟低唱,而转为沉郁凄婉,重要抒写她对亡夫赵明诚的悼念跟本人孤独悲凉的景况。《声声慢?寻寻找觅》便是这时代的典范代表作品之一。

这首词起句便不寻常,一连用七组叠词。不但在填词方面,即便在赋曲也绝无仅有。但利益不仅在此,这七组叠词还极富音乐美。是用来演唱的,因此音协调谐是一个很主要的内容。李清照对音律有极深成就,所以这七组叠词朗诵起来,便有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只觉齿舌音往返重复吟唱,彷徨低迷,悠扬凄楚,有如听到一个伤心之极的人在低声倾诉,然而她还未启齿已觉得已能使听众感到到她的难过,而等她说完了,那种伤感的情感仍是没有散去。一种莫名其妙的愁绪在心头和空气中洋溢开来,久久不散,余味无穷。

心情不好,再加上这种乍暖还寒天色,词人连觉也睡不着了。假如能沉沉睡去,那么还能在短暂的时间内逃离苦楚,可是越想入眠就越难以入眠,于是词人就很天然想起亡夫来。披衣起床,喝一点酒暖暖身子再说吧。可是严寒是因为孤独引起的,而饮酒与品茶一样,独自一人只会认为分内凄凉。

端着一杯淡酒,而在这天暗云低,冷风正劲的季节,却忽然听到孤雁的一声悲鸣,那种哀怨的声音直划破天涯,也再次划破了词人未愈的伤口,头白鸳鸯夫伴飞,唉,雁儿,你叫得这样凄凉幽怨,岂非你也像我一样,老年失偶了吗?也像我一样,余生要独自一人面对万里层山,千山暮雪吗?痴心妄想之下,泪光迷蒙之中,蓦然觉得那只孤雁正是以前为自己传递情书的那一只。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旧日传情信使仍在,而秋娘与萧郎已死生相隔,人鬼殊途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这一奇思妙想包括着多少无奈诉说的哀愁啊!

这时看见那些菊花,才察觉花儿也已憔悴不堪,落红满地,再无当年那种"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雅致了。以往丈夫在世时的日子如许美妙,诗词唱和,收拾古籍,可当初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受这无边无涯的孤单的煎熬了。故物仍然,人面全非。"旧时气象旧时衣,只有情怀,不得似往时"。独对着孤雁残菊,更感凄凉。手托香腮,珠泪盈眶。怕黄昏,捱白天。对着这阴森的天,一个人要怎么能力熬到黄昏的降临呢?漫长使孤独变得更加恐怖。径自一人,连时光也感到开始变慢起来。

好不轻易等到了黄昏,却又下起雨来。点点滴滴,淅淅沥沥的,无边丝雨细如愁,下得人心更烦了。再看到屋外那两棵梧桐,固然在风雨中却相互搀扶,互相依附,两相对照,自己一个人要凄凉多了。

急风骤雨,孤雁残菊梧桐,面前的所有,使词人的哀怨重重叠叠,直至变本加厉,不知怎样形容,也难以表白出来。于是词人再也不必什么比较,什么渲染,什么比赋兴了,开门见山地说:"这次序,怎一个愁字了得?"简略直白,反而更觉神妙,更有韵味,更堪咀嚼。相形之下,连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多少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也稍觉失色。一江春水虽然无限无尽,但究竟还可形容得出。而词人的愁绪则非笔墨所能形容,做作稍胜一筹。

前人评此词,多以开始三句用一连串叠字为其特点。但只留神这一层,不免失之皮相。词中写主人公一终日的愁苦心情,却从“寻寻觅觅”开端,可见她从一起床便百无聊赖,如有所失,于是东张西望,恍如飘流在大陆中的人要抓到点什么才干得救似的,盼望找到点什么来寄托自己的充实寂寞。下文“冷冷清清”,是“寻寻觅觅”的结果,岂但无所获,反被一种孤寂清冷的氛围袭来,使自己觉得凄惨忧戚。于是紧接着再写了一句“凄凄惨惨戚戚”。仅此三句,一种由愁惨而凄厉的气氛已覆盖全篇,使读者不禁为之屏息凝神。这乃是百感爆发于中,不得不吐之为快,所谓“骑虎难下”的成果。

“乍暖还寒时候”这一句也是此词的难点之一。此词作于秋天,但秋天的气象应当说“乍寒还暖”,只有初春气候才能用得上“乍暖还寒”。这是写一日之晨,而非写一季之候。秋日凌晨,向阳初出,故言“乍暖”;但晓寒犹重,秋风砭骨,故言“还寒”。至于“时候”二字,有人认为在古汉语中应解为“节候”;但《永遇乐》云:“薰风解愠,昼景清和,新霁时候。”由阴雨而新霁,自属较短暂的时间,可见“时候”一词在宋时已与古代汉语无殊了。“最难将息”句则与上文“寻寻觅觅”句相响应,解释从一清早自己就不知如何是好。

下面的“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晓”,通行本作“晚”。这又是一个可争辩的焦点。俞平伯《唐宋词选释》注云:

“晓来”,各本多作“晚来”,殆因下文“黄昏”云云。实在词写一整天,非一晚的事,若云“晚来风急”,则反而反复。上文“三杯两盏淡酒”是早酒,即《念奴娇》词所谓“扶头酒醒”;下文“雁过也”,即彼词“征鸿过尽”。今从《草堂诗余别集》、《词综》、张氏《词选》等各本,作“晓来”。

这个说法是对的。说“晓来风急”,正与上文“乍暖还寒”相合。古人晨起于卯时喝酒,又称“扶头卯酒”。这里说用酒消愁是不抵事的。至于下文“雁过也”的“雁”,是南来秋雁,恰是往昔在北方见到的,所以说“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了。《唐宋词选释》说:“雁未必相识,却云‘旧时相识’者,寄怀乡之意。《寒塘》:‘乡心正无穷,一雁度南楼。’词意近之。”其说是也。

上片从一个人寻觅无着,写到酒难浇愁;风送雁声,反而增添了思乡的惆怅。于是下片由秋日高空转入自家庭院。园中开满了菊花,秋意正浓。这里“满地黄花沉积”是指菊花盛开,而非残英满地。“憔悴损”是指自己因哀伤而憔悴瘦损,也不是指菊花枯败凋零。正因为自己无心看花,虽值菊堆满地,却不想去摘它赏它,这才是“现在有谁堪摘”确实解。然而人不摘花,花当自萎;及花已损,则欲摘已不堪摘了。这里既写出了自己无心摘花的愁闷,又流露了惜花将谢的情怀,笔意比唐人所唱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要深远多了。

从“守著窗儿”以下,写独坐无聊,心坎苦闷之状,比“寻寻觅觅”三句又进一层。“守著”句依《词选》断句,以“单独”连上文。(一作无名氏)《鹧鸪天》下片:“无一语,对芳樽,部署肠断到傍晚。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与此词意境相近。但秦词从人对黄昏有思维筹备方面着笔,李则从背面说,似乎天有意不肯黑下来而使人尤难堪过。“梧桐”两句不仅脱胎淮海,而且兼用《更漏子》下片“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词意,把两种内容融而为一,笔更直而情更切。最后以“怎一个愁字了得”句作收,也是蹊径独辟之笔。自以来,或言愁有千斛万斛,或言愁如江如海(分辨见、秦观词),总之是极言其多。这里却化多为少,只说自己思路纷茫庞杂,仅用一个“愁”字如何包含得尽。妙在又不阐明于一个“愁”字之外更有什么心境,即戛然而止,好像不了了之。名义上有“欲说还休”之势,实际上已倾注无遗,酣畅淋漓了。

这首词大气包举,别无枝蔓,逐件事逐一说来,却始终紧扣悲秋之意,真得六朝抒怀小赋之神髓。而以濒临书面语的朴实清新的语言谱入新声,又却体现了倚声家的不假雕饰的本质,诚属个性独具的抒情名作。

要注意的是,这首词中作者抒发的那种非比寻常的凄苦哀愁,格调看起来虽显消沉,但剖析此词不能脱离作者所生涯的环境和时期氛围。接洽作者的遭受,可知作者这一深重的哀愁不是那种闺怨闲愁,它是在金兵入侵、领土沦丧、国民颠沛流离、朝政腐朽这样一个社会背景之下发生的,这就使这首词的情感颜色有了一个时代依靠,有了必定的事实性和社会心义。因而,《声声慢》这首满含凄苦情的词堪称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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