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病终究没能治好,我和他一起走过了最后这一年。在最后阶段,他住进了医院,卧床不起,我已经不可能独自承担起全部的照料任务,只能请一个“陪伴”,也就是全职护理人员。
我虽然轻松了一些,但很快就发现,我很多时候都要听从“陪伴”的建议,大到医治,小到生活琐事,无所不包。“他晚上一直咳,要不要找医生开点儿药?”“他这样一直睡着不动,容易得褥疮,要不要安个气垫?”“他没有尿,利尿药都不起作用,是不是要抽(腹水)?”“他肚子胀得很大,内裤都勒得很紧,要不要拿条大点儿的裤子?”……
不是我不如“陪伴”关心父亲,是因为我没有亲自护理他,很多情况我就根本不知道了。“陪伴”日夜和他在一起,为他接屎接尿、洗脸擦身、看管输液,我只是为他做饭、送饭、喂饭,然后在一起说说话,处理一些诸如接待、报账、与医生沟通之类的事。与他在一起时间最多、为他做最多琐事的不是我,而是“陪伴”,“陪伴”自然比我更了解他的状况,也就比我更有发言权。甚至,很多时候,医生查房,如果我不在,都是“陪伴”在回答医生的问题,介绍病人的情况,而医生的医疗措施很多就是根据这些反馈实施的,从这种意义来看,“陪伴”甚至影响着病人的治疗。“陪伴”成了病人生活中最关键的因素。
固然,“陪伴”是我出钱请来的,是代表我为父亲服务的,但毕竟亲自做着这些琐事的是“陪伴”而不是我。于是,我在卸掉护理重任的同时,也就失去了一部分发言权。
护理病人是如此,养育孩子更是如此,如果你没有亲自照料孩子,你就不仅失去了在照料过程中影响孩子、帮助他成长的机会,而且在很多事情上也失去了发言权,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存在一些什么问题,你也提不出解决的办法,只有听别人的。实际上,不是你听不听的问题,而是在你根本不知道的时候,别人已经行使了权利,需要让你知道的事情,其实已经很少,只有他处理不了或者不想处理的时候才会告诉你。
所以,任何一种责任实际上都是和权利联系在一起的,不想承担责任,自然就会失去权利。
很多人自己非常优秀,但孩子却没有继承到他们的优秀,甚至在感情上都很疏远,还出现一些心理问题。这恐怕就与他们放弃了养育孩子的权利有关。
优秀的人忙于自己的事业,家就交给了相对不太优秀的另一半或者家以外的人。优秀者在外面很成功,他的时间、精力、圈子和生活都在外面,家就留给了家里的人。于是,留在家里的人占领了家,将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掌控于自己手里,包括教育孩子的权利。这不能怪留下的那个人,一个人不可能占完所有的地盘,家里人也有他的能量,也有他的需要,他总要占一块吧。你占了外面,他就占里面,他不能在外面忙,就在家里忙,他的忙也会有回报,所以孩子就随了他,性格像他,关系也与他更近,这使得优秀者常常在家里觉得孤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万物自有它的逻辑,一切都是公平的。
那些所谓“我在外面打拼,回家却不被理解”的抱怨,其实是一种偏见,他们没有看到留在家里的人也在打拼,而在家里打拼同样也很辛苦,也需要回报,不然就没有动力,就难以为继,家将不家。以家庭为事业的人,在家庭里获得权利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很多成功者的后代却没有继承他们的成功,很大原因就在于此吧。成功者正因为自己成功,便把绝大部分精力用于继续在社会上奋斗,而把孩子交给了另外的家庭成员。而这个接受了教育孩子重任的家庭成员,往往是在社会竞争中相对来说弱一点儿的那个。于是,下一代更多地从他那里学习人生知识,继承他的精神基因,包括妨碍他在社会上取得成功的那部分基因。
可见,人往往注重自我的价值实现,却没有把后代当成自我的延续给予同样的重视,因而放弃了教育下一代的权利,结果孩子的成长不能如意,这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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