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面朝天,穿古川绮的便装,用诺基亚的手机,喜欢王菲。
一个人生活,父母双亡。
不是个凡俗的女子。
爱了一个男子五年。 不凡俗,这是林微微对自己一贯的评价。
怎么个不俗法,她并没有仔细探究过。不过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出口部经理,每天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以商人的面孔赚取属于自己的报酬。
1998年夏天,林微微独自一人背着背包去了四川,花了一个月时间走遍除黑水县的达古冰川和三奥雪山外的大半个阿坝州。
是片如仙境般的土地,湛蓝的天空,碧澈的湖水。
在若尔盖浪迹的途中遇到了一名来自苏州的男子。凡恩。林微微这样称呼他。
某个傍晚在一家农舍的食堂见到了橙色灯光下让微微觉得无比温暖的凡恩,坐在微微的对面,对微微说,你好。
林微微注视着对面的男子,回应道,喜欢你湛蓝色的眼睛。
从那一刻直到后来,凡恩都不明白,为何微微就是要固执的认为自己那双纯粹的黑眼睛是湛蓝色的,并且微微还固执的说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橙子的味道。
是个有趣的女子,凡恩想着,扬起了嘴角。
凡恩这个干净的瘦高的穿咖啡色毛衣的男子,天色渐暗的时候替微微撑着手电,总软软的说,怎么可以一个女孩子走这么远的路呀……
微微侧头看着他,是女人了。已经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好几年了。
凡恩摇摇头,明明就是个丫头嘛。我25岁了,你呢?
林微微夺过他手里的电筒往前冲去,乐颠颠的说,我20了,大叔!开学就大三了!
若尔盖南部哈青山夏季的寒夜,满是林微微毫无遮掩的叫喊。
1999年凡恩飞来广州出差。
恰逢3月林微微的生日,男人将一部蓝色诺基亚8210推至微微的桌前,哥哥理应给妹妹生日礼物的。今年的夏天,希望与你一起走更远的路。
自此之后,林微微固执的只用诺基亚手机。而挣钱走路,也成了她近乎顽固的坚持。 7月的米亚罗少了枫叶漫山的红艳,林微微和凡恩在一座古老雄伟的古寨石堡里穿着羌族的羊皮褂、配着藏族的珊瑚腰带,和当地的少数民族跳浓烈欢快的锅庄舞。
凡恩在微微左侧边跳舞边大声的对微微说,你有一双和藏族少女一样干净纯粹的眼睛,我喜欢你。
林微微刹时红了整个脸蛋,却也回敬道,那等这双眼逐渐在现实的磨砺下不再干净纯粹了,你还喜欢我吗?
凡恩便拽了林微微跑出欢声笑语的队伍,捧起她被火光映红了的脸,温情的吻了下去。 2000年7月。再也没有暑假可以让林微微肆意挥霍了。
凡恩送的8210丢在了去潮州的大巴车上。满满的简讯,如大海沉石般寻不着踪影。置了部新的蓝色8210,换了号码,发信息给手机英文电话簿里被自己称作suzhou baby的男子说,听说8250即将上市。这个世界总是不停脚得地往前赶,我们望尘莫及。 林微微坐在写字楼狭小的空间里,看网络上发布的最新手机款式介绍。一直在想,如果买了那款中文电话簿的手机,该要怎样称呼亲爱的凡恩呢?
凡恩。凡恩。林微微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每念一遍,便觉得多了一丝温暖。
是个事业成功的稳重的男子。对感情专一,没有多余的甜言蜜语。大学时期有过一次失败的爱情。
过街的时候总是将林微微牵在自己的手边,把自己的身体靠向车驶来的方向。风一吹过,林微微便闻到了凡恩身上好闻的味道,象是,橙子的味道。
凡恩问微微,为什么是橙子的味道呢?男人怎会有橙子的味道!林微微便咯咯的笑起来,可是,我爱的男人,身上就该你这种橙子味道啊,是颗清爽的橙子!
凡恩宠爱地把微微拥在怀里,傻孩子,傻微微。
微微便将鼻子深深陷进凡恩的胸膛,猛得一吸,确实是清爽清爽的,甜甜的橙子的味道。 林微微工作后的第一个国庆,与凡恩在四川党岭乡徒步两天看到了两个高山海子,风景很美。
回程因为下雨,一段68公里的路车开了七个小时,路上差点爆胎。后来遇到了泥石流,被困整整一夜。租来的车里没有暖气,越夜越是寒气逼人。林微微突然想起父母的那场车祸,恐惧的望着前方数十米开外的刚刚过去的泥石流留下的挡住了去路的泥石,便在这毫无人烟的黑夜里恸哭起来。
凡恩顿时束手无策,男人总是对哭泣的女人无能为力。于是出了车门来到后座,脱下自己的外套,径直将林微微裹住拥在怀里。
不哭。不哭。
林微微渐渐哭累了,在凡恩怀里象个孩子般安静地睡了。
凡恩摸着她小巧的鼻尖,如果回到城市中的我,仍能同你一样固执地坚持,不被这个世界所凡俗,那么,我又怎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我深爱的你直到永远啊……
死亡距自己一步之遥,生命总是如此脆弱。
长假结束后,凡恩结束了苏州的一切,拎着一箱行李再次站在白云机场,开始和林微微在同一城市下的生活轨迹。 距离近了,似乎又远了。
苏州与广州的距离终于变成了城东和城西,每年两次的见面变成了每周一次,林微微也从助理变成了经理,一个只和外国客人打交道的独来独往的部门经理。
终于也知道了凡恩原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站在林微微抬头仰望的高度,有每天不断的应酬,有丰厚的收入。林微微跟着身边这男子出入各种场合,听他用骄傲得近乎绝情的口气拒绝他人,或是看他附和着浅啄洋酒的表情。
不凡俗的林微微逐渐心生倦意。终究是个固执坚持着的女子,不明白凡恩怎可以是那样的凡恩。
为什么过去的两年自己都不识得这名男子?只道是个不错的青年,有爱心,有耐心,细心的在遥远的地方疼爱自己。
为何自己都可以作到如此之淡泊与宁静,凡恩却不可以。
林微微想,若尔盖那个叫他丫头的干净的男人哪儿去了呢?
总是自己太单纯,涉世未深。还穿着学校里的球鞋等电梯上35层的写字间,默然的回应所有友好或暧昧的眼神,作一个最沉寂的女子。
2001年的夏天,凡恩去了德国调研。
林微微请了休假独自行走。没有寻找同路人的打算。
没有同伴好过一个不好的同伴,旅途才不至于只剩下枯燥与恼人。
第二部8210因为落水而丢失,贡嘎山木格错的水冷入骨髓。被人用撑伐的竹竿救起前,眼看着那蓝色的东西摇摇曳曳向清澈透明里沉去。象是逐渐消失了的凡恩曾经湛蓝湛蓝的眼睛。
如比悲凉。
那个夏天的这次事件使得凡恩与林微微彻底失去联系两个星期零一天。林微微走出那冰川后没有回去南方,却向北去了成都。终于买了蓝色屏幕的8250.看贪食蛇拖着长长的尾巴,看那沁入人心的蓝色。重新输入资料,有中文的电话簿。利索的输入第一个号码,却停滞在那里。
Suzhou baby.那个来自苏州的心爱的男子。终于拇指按下了数字7键,却又马上清除。
男子已不在是3年前的男子。Suzhou baby已随着最后那部8210的沉落而离去了。林微微思想着3年来的这二人。心想,结束了吧。
彻底在凡恩的生活里消失了短暂的时日后,林微微对着近乎疯狂地寻找她的男子说,我们都忘记哈青山湛蓝色的天空了。那么,我们各自行走吧。
凡恩没有问林微微要任何解释,只记下了她新的移动号码。
早明白这样的女子会和整个世界闹别扭。凡恩想,是时候让林微微独自在繁华里继续成长了。总有一天,她或许真能明白,自己的眼睛,一直是漆黑明亮的,但也是湛蓝清澈的。
自此后的两年里,凡恩每天早晨问候的短信及夜里12点的“晚安”,从未间断地在林微微的8250里闪烁。
林微微仍然骄傲的生活着,努力做不凡俗的女子。仍然背着背包,用自己挣的钱,走更远的路。心里那个干净的瘦高的,有湛蓝色眼睛和散发着橙子味道的男子,每天在梦里与她重逢。
2003年,当SARS疯狂肆虐的时候,林微微却因头疼得厉害进了医院。恶性肿瘤,脑子里的定时炸弹。拖拖拉拉做了一些治疗,终于拖得做不了手术了。
2003年的林微微,一边拯救自己,一边放弃自己;一边拯救一边放弃;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绝望。每天看着手机里来自“若尔盖蓝天”的问候短信,都忍不住想要奔去那个怀抱。可这段林微微亲手结束的被自己称为孽缘的爱情,却因为遥远而模糊,又因为模糊而美丽,似乎注定了无法存活。这撕扯的情绪越发在林微微心中刻画了曾经所有美丽的风景,痕迹之深。
林微微叹到,这个当口了,我还有能力去爱谁呢?
2003年9月,做完最后一个广交会,林微微顺利辞职。继续呆在广州,怕是活不了多久。做生意时认识的香港的朋友联系了有名的脑科医生,执意要帮林微微拯救自己。
若尔盖的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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